人生如寄 Life is but a span

在生活里呆久了，搬家是极困难的，积攒的物品好不容易聚拢，集中成了一车，再拆解成七零八落，继而费脑子的把它们归属到该去的合理的位置。最后的最后，一堆纸质的物体在新住处的一角在被刻意忽视了很久。今天终于因为想要动用到体积较大的健身设备，需要盘整一下空间。终于在腾挪中坐在地上拆解这个小难题：里面有旅行相关的攻略和票据，职业的经历和合同，房产与贷款，一些学习和发票。还有很多手写的痕迹。发现自己活的真的挺可爱的，也很努力，一直在思考，内核中始终有着有向上的坚韧的力道。

在上海一直租房子，有几处住的很久。上一处房子住了六年多，是我人生中住的最久的住处之一。房主年纪大了住在远郊的女儿女婿家里，在相当久的日子里，一直跟房主的女婿打交道。后来与房主因为一些证照有过一次接触，顺便她回来小区，与老邻居们碰面的时候声音洪亮，笑语晏晏。她很多的物件一直堆放在阁楼上。再后来得知她去世了，那一次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回这个家，因为各种原因甚至都没有进门。因为有新的室友要租阁楼，想问那些物件是不是要来整理，接手的女婿房东说都可以扔掉。和新室友整理了好久，里面有很多的书，应该是女儿念书的时候看过的，很多法院的来往上诉文书，有很多的衣服和一些不贵的小收藏物件。没有人在意的前尘往事，散在了废品车和垃圾堆里。

有时候入夜躺在床上，会想如果我不再醒来，我会如何被发现，我现在周遭的物品会怎么样呢。喜欢过的日复洗过的衣服，买书如山倒的纸张，誊写记录的那些文字，琐碎的灿烂的饰品，如果没有现实的价值，也会散尽了吧。

上周又一次经历了一个葬礼，夏天的丧事一场仓促，老人的东西在当晚就被拿到了乡间的小路口，燃起一束火光，她那么的瘦弱，存世的痕迹燃烧起来在这个酷暑的夜晚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。她去世的惨烈和孤独，在一片纷杂的热闹中被隐没不语。

新住处搬进去的第一周，好些搬家盛装的纸箱子堆在玄关，正好看到楼下有收废品的三轮车进来，就搬了箱子下去。三轮车周围围了几个小区里的老妇人们闲聊，正在等着收废品大叔从某栋楼收货下来。听到我们的楼栋门号，小区里的百事通阿姨告诉我们这个房子以前住着一个孤老，由侄女照顾，后来去世后房子就给到了侄女。

此后再看到房子里的剩下的物件，就不免想起这位未曾谋面的老人。屋里有很多小的设计，譬如卫生间窗户需要一些使用技巧，阳台可以支棱起来的洗衣板，可以折叠的挂壁脏衣篓，卫生间便捷的锁门方式。还有养在阳台外的敦实的植物盆栽，客厅里夏天不停歇的吊扇，和窗外大片的远处的绿色。他当时是如何与它们相处的，是个很有静气的老人吧。

而我，尽管如此，此刻还是无法舍弃这些现下属于我的带着我的印记的事物。有一天，我将不再醒来，它们会被留下来珍惜吗。被珍惜的是现实的价值呢还是我的痕迹呢，还是其他的什么。

小时候陪伴我的少年儿童报和童话书们，也随着我外出求学房屋的拆迁改造中，被称斤卖掉。而有些人在我懵懂之中已然离去，留下一场痛哭和恍惚。大舅舅去世的时候，我终于仿佛是比较成熟的模样了。很想要留下一些什么，比如他床头的一个小挂件，一把旧椅子。后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
不知从哪里看过一个故事，好像是个父亲，可能是生病了吧，知道自己会死亡，就烧掉了所有的照片，处理掉了所有的自己的物件，只留下一张照片留给女儿，他怕她留恋太多，痛苦太多。

我不再醒来的时候，愿世上有人会真心遗憾无法再互相陪伴，过客一场，也有些许记挂。